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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都看不到,留心了才发现全是他的身影。贺洗尘懒洋洋地转着扇子:“小十一告诉我的。” 抱衡君嫌弃地翻了个白眼,他和孔阙不对盘,但势均力敌,谁也奈何不了谁。当年他们赶不及见贺洗尘最后一面,孔阙却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头上,认打认罚,连遇见黑白无常,也一溜烟避开,怕讨人嫌。 “是么?”贺洗尘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,眼珠子一转,朝抱衡君伸手,“给我个核桃。” * 很久很久以前,孔阙叼着酒壶在湖山下泛舟。远山如黛,碧波荡漾,偶见楚腰馆的春山姑娘独上兰舟,充耳琇莹,会牟如星,动人心魄。 他那时候孟浪得很,摇着桂棹火急火燎地就想追上去,结果却被半路杀出来的杏衣公子打断。 “你找死?”孔阙气急败坏。 贺洗尘的竹舟横在他的去路上,也不在意半身衣裳湿透,笑问:“那姑娘怕你,你不知道?” 孔阙一愣:“怕我作甚?” “……榆木脑袋。” 如今孔阙回想起来,还记得春山姑娘美丽的拂烟眉和暧昧的绛唇,也记得黄皮子化成贵公子,百般无奈地站在船头,发尾水淋淋地往下滴水,风流暗销。 他解救了蜘蛛精的压寨新娘,却害得好友孤单地死在雪中,魂飞魄散。 他很想很想跟贺洗尘说声对不起。 “导演,你要不要休息一下?”副导担心地问。 “不需要,叫灯光师过来。”孔阙使劲眨了眨干涩的眼睛。 导演是很苦很累的活儿,他忙得胡子拉碴,每天起床都要检查尾羽秃了没。但只要拍出漂亮的镜头,他霎时间便身心舒畅。 孔阙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,仰头看湛蓝的天际,突然耳朵一动,敏捷地侧过脸,接住凌空疾驰而来的核桃。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,没发现异常,才捏碎空荡荡的核桃壳,挑出藏匿在里头的纸条。 ——雀儿,见信如晤。 黄鼠狼和狐狸落款。 ……孔阙怔然攥住纸条。 “暂停拍摄!” 去你妈的见信如晤!我要亲眼看见你平安无恙! * 贺洗尘和抱衡君已经走了。来迟一步的柳宁站在屋脊上,等了十分钟,黑白无常倏地穿过屋顶的瓦片,神色惨白。 “查到了吗?”柳宁大概猜到了答案,仍旧执着一问。 “没有。” “生死簿上没有老贺的名字,「怀素子」也没有。” 谢必安和范无救苦闷地瘫倒在屋顶,斜阳的晚霞不热烈,却险些让他们泪流满面。柳宁反而没多大的反应,半张脸淡漠地隐藏在阴影处,只是笑一声。 “不必再去深究了。” “七爷八爷,今晚到五仙小筑,吃团圆饭。” *** “抱小衡,你生活挺丰富的啊——”贺洗尘身穿黄色荧光的交警外套,白手套,白帽子,脖子上还挂了一只口哨,站在交叉路口,封行车道。 这条由恶鬼变化出来的道路是不存在的,要是不小心驾驶上去,要活命就难了。 抱衡君也难受:“没办法,怨气太重,超度不了。” 余晖下黑漆漆的山林宛若蛰伏的兽骨,风吹过,便响起锋利的鸣叫。高速公路上的车流井然有序地听从交警临时工的指挥,安全地避开恶鬼的陷阱。 “「小方壶」快开启了,到时候哥几个过去给你撑场子。”抱衡君想一出是一出。 贺洗尘冷哼,扬起下巴:“我需要你们撑场子?” “就你那德性,我怕你被人打。” “要打架,我贺洗尘从来没怕过。我连宁哥都打了,还有什么不敢?” 两人突然都沉默下来,想到柳宁可能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,顿时什么谈笑的心情都消匿无踪。 弯钩下弦月现出一点痕迹,黑夜从远方而来,缓缓吞噬火烧云的天空。 “哈,以前只有我一个人守这个路口。”抱衡君感慨地揽住贺洗尘的肩膀,“现在有你陪我唠嗑,也不错。”狡黠的狐狸眼在白炽的灯光下一点也不狡黠,亮晶晶的,透着股傻气。 贺洗尘心中一动,笑得温柔,也勾住他的肩膀:“下次叫阿蔹给咱们送夜宵。” 天色越来越暗,晚晖余烬碎成星辰。高速公路上的车辆纷纷打开车前灯,呼啸而过。 “得回家吃饭了。” “嗯……” “还不走?” “你先走。” 两人默默对视,同时拽住对方的袖子:“一起走!” 人的一生会遇到多少可以惊叹的事情?飞鸟掠过晨曦笼罩云雾的湖面,或者深秋里白鹤清唳,山中老叟倒骑青牛,唱一曲荡气回肠的歌谣,花魁颠倒昼夜地跳着胡旋舞,烟火漫天。 抱衡君不知道。 但此刻手里抓住的黄鼠狼,嬉笑怒骂,皆成文章。 贺洗尘不知道。 然而诗酒茶剑歌友,缺一不可。 前路未定,共饮三杯。 请君留步,不必相送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谢谢千枫姑娘的手榴弹,谢谢Tiarucl姑娘、哒哒妹子、风清姑娘的地雷。 老贺于我而言,是非常特别、非常重要的人。 写到这里,如今也到了告别的时候。 贺洗尘,独自上路,请你保重身体。如果累了,一定要停下来休息。 很感谢姑娘们一直以来的陪伴,无论中考、高考、读书或者工作,祝愿理想成真。 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。江湖再见,后会有期。